睥睨山上妙厨娘之三
秋分过后，便是菇类最肥美的季节。暑热时滋味浅薄的各种菇菌，在秋凉之后开始变得肥美多肉，随意烹煮便是浑然天成的季节佳肴。
这是晓晴前几天才从厨娘那儿听来的诀窍。来到厨娘身边帮忙后，她习得了不少食材知识与烹饪技巧，也渐渐知晓许多魔教高层人物的饮食习惯。
比如说，明尊和雪衣侯并无特别挑剔的饮食喜好，明尊除了正餐外其余瓜果糕点也几乎来者不拒，他们的膳食只需比一般教众精致些还算好准备。
暗尊呢，只要有菇类佐饭基本上他就满意，因此厨娘只需多派几个人手到后山采菇就行了，对了，别忘了西红柿蛋汤里要多加颗蛋。
至于纪门主......说人人到，此刻他正无所事事地在厨房里晃悠着。
「除了去阿明书房挑骨董之外，睥睨山就属无回宫的厨房最有意思了！」纪无敌在厨房里逛了一圈后，似夸似叹地说道。
谁叫每次他随阿策回娘家，那些魔教弟子们总是一副人人自危的模样，明明他是如此天真善良人畜无害，真不懂为何教众们一见到他就黄花大闺女似地藏藏躲躲，大概是怕被他看上收为二房会惹暗尊生气吧？可是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他误会自己被排挤啊！好在厨房里的女眷们总能给他一丝温暖，每次他来逛厨房她们从来不闪不躲不排挤他，尤其带头的小玉厨娘见到他时总是笑如春花。
「多谢纪门主赏光。」厨娘听了果然笑吟吟，她正把教众从后山采来的一篮菇菌交代给晓晴去分类清理。
纪无敌往她手里的篮子瞧一眼后便嘟着嘴巴失望道：「厨娘，这些都是阿策爱吃的，可是却不是我爱吃的。」
「纪门主爱吃什么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出来一定让门主吃个过瘾。」厨娘拍胸脯保证。
现在是午膳刚结束的厨房清闲时段，她很有闲情逸致来了解一下纪大门主的需求。
「厨娘有求必应，阿明应该给妳加薪！我这就去写晚上想吃的菜单，等一下再拿来。」纪无敌乐了，一蹦一跳地往厨房外走。
厨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叹道:「暗尊和纪门主明天就要回去辉煌门，今晚算是饯别宴了......」
想到明天起就看不到那水灵可爱的美少年，她已经开始觉得怅然所失。
晓晴等纪无敌走远了才悄声问：「小玉姊，纪门主究竟爱吃什么呢？」
「我也说不准，他虽说过只要看着暗尊和侯爷连白饭也好吃，但也爱试新菜色，所以我一直给他变着花样。」厨娘微笑道。
魔教当然不能只招待纪大门主吃白饭，怪不得厨娘给纪门主准备的膳食从来都不重复，而且一道比一道费工夫。
晓晴望着竹篮里圆滚滚胖呼呼的香菇，突然觉得暗尊的挑食习惯实在单纯可爱。至于明尊跟雪衣侯的饮食习惯，根本就是体恤下人宽大为怀了。
在冯古道心里，睥睨山一直是那么亲切可喜令人留恋，若是薛灵璧愿意，他很乐意一年到头都待在山上，当然不包含纪无敌也在山上的时候。
不过这种非常时期就快结束了，袁傲策带纪无敌回来睥睨山只待三天，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因此冯古道用过午膳便坐回书房案前努力为袁傲策争取工作机会，能让他外包的教务绝对不能客气，务必要让暗尊在教众心目中保有扎扎实实的存在感才行。
「参见明尊！」一名弟子突然慌慌张张地在门外高声喊道。
「什么事？」冯古道听他语气惊慌，立刻起身到书房门口一探。
「侯爷和暗尊又打起来了！现在从山巅一路打到试剑峰去了。」
「试剑峰啊......」冯古道眉头一皱。这三天来后山竹林已经被削掉大半，花匠长老先前精心栽培的花圃也被踏平一半，难保今天他们俩不会一时失控损及挽春山庄，好在姬妙花陪着端木回春下山去找寻下一任小明尊小暗尊，至少避免了一场三大高手的自相残杀。
「他们只是在印证武学，你们观战时留意挽春山庄的状况，若有毁损房舍务必即刻来报。」
「是！」弟子正要离去，冯古道又问：「纪门主呢？他人在何处？」
「弟子先前看见纪门主从厨房出来，之后便回到他房里。」
「然后就一直待在房里？」这不寻常啊！冯古道摸着下巴思考着。
「弟子只看见他进房，之后便不知......」弟子回答得颇为心虚，因为他跟其他教众一样看见纪门主就想闪。谁都知道纪门主的嘴巴和脑袋绝不是浪得虚名，因此他在睥睨山时大伙儿走动间都格外低调，深怕被纪门主注意到了一时兴起要求他们去做什么奇怪的事。
「无妨，你先去试剑峰关注暗尊与侯爷的动向。」
弟子领命而去，冯古道又回到案前坐下，想到薛灵璧这三天来跟袁傲策总是话不投机不时刀剑相对，对纪无敌则是冷眉冷眼时常相应不理，脸上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偏偏纪无敌见到薛灵璧总爱死缠烂打，话题老是绕着他的美貌打转，弄得最讨厌被品论容貌的某侯爷经常黑着脸拂袖而去。
冯古道很清楚，若不是因为自己暂时还得坐镇睥睨山，若不是因为薛灵璧不愿他们俩聚少离多，现下这种情况薛灵璧早已经下山走人......
试剑峰方向突然传来轰隆轰隆的如雷声响，不久后又一名弟子惶惶来报，说暗尊与侯爷依旧势均力敌难分高下，但是挽春山庄的屋瓦已经被掀飞大半，西厢房也塌了。
冯古道叹了口气，交代弟子去请莫琚长老过来，回头提起笔又多分派几个任务给袁傲策。
接下来，睥睨山的花圃重建经费和挽春山庄的修缮费用要赶紧让莫琚找人估个价，再捎给辉煌门左护法，务必要让他们负担一半才行。
日头西斜，苍穹瑰丽，群山也彷佛镀了层金，满山枫红更显妍丽。
箫声悠幽，在山峦间婉转回荡，随风远去若虚似幻。
无回宫门口，晚风捎着寒意拂面而来，扯着冯古道的天蓝宽袖翩翩翻飞。
一曲奏毕，余音未尽，他缓缓将箫收回腰际，随意拢了拢被风拨乱的乌黑长发，神情闲雅地极目远眺。
远远可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试剑峰掠来，三天来让睥睨山不得安宁的两大高手比武看样子已经告一段落。
冯古道吩咐弟子先送热水去房里，刚要迈步跟着回房，便见纪无敌朝他走来，啧啧称奇道：
「阿明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一次竟能叫回来两个高手？」
「曲子无名，是我自己作的，他们回来不过是凑巧。」冯古道微笑道。
「不如下次让我来弹琴，看看他们回不回来。」纪无敌说起弹琴便跃跃欲试觉得手痒，左右张望巴不得立刻叫个魔教弟子捧琴过来，可惜除了身边的魔教明尊其余教众皆不见人影。
「久闻纪门主琴音奔腾浩瀚天下无敌，说不定一次不只叫回来两个。」冯古道依旧笑着。他虽没听过纪无敌弹琴，但早已耳闻他惊天地泣鬼神的琴艺，为了睥睨山上下的安危着想，他考虑立个新教规：往后纪门主上山前，无回宫里所有古筝古琴皆需锁入密室不得现踪。
一阵令人垂涎的饭菜香从厨房飘来，立刻将两人从各自心思里拉回现实，纪无敌深深呼吸一口后摸着肚子道：「阿明，我饿了。」
「无回宫的厨房一定竭尽所能满足门主的需求，我这就传令厨娘请她上菜。」肚子饿比想弹琴好应付多了，冯古道心里一松，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
「今晚算是我和阿策的饯别宴，你会带阿雪一道来吧？」纪无敌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冯古道。
他待在睥睨山这三天来，某侯爷一次都没跟他同桌用膳过，一、次、都、没、有！让他想要边赏美人边享美食的妄想一再落空。
「我还不饿，侯爷应该正要回房里歇息，纪门主既然肚子饿了就别等我们，先去用膳吧！」冯古道摸了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来亲切又委婉。
「我是可以等啦！反正阿策也才刚回来。不过如果今晚你们都不方便的话......」纪无敌幽幽地对着手指道：「唉！所谓客随主便，我也只好为你们延后饯别宴，晚几天回辉煌门了。」
冯古道总算明白辉煌门主无论是肚子饿还是想弹琴都一样难缠，他赶紧掷地有声地说道：「怎能让纪门主为了我们耽搁行程？本尊今晚一定会请侯爷出席，请纪门主届时务必准时开宴。」
纪无敌终于满意地笑了。
薛灵璧回到无回宫便直奔明尊院落，推开书房门却不见冯古道人影，三天来与袁傲策仍分不出高下的烦躁瞬间显现在他脸上。
他转而步入睡房，发现浴桶里热水正冒着烟，沐浴用品与干净衣物都已备好，紧拧的眉头才渐渐舒缓。
与袁傲策刀光剑影一个下午早已满身黏腻，他立即宽衣沐浴。
薛灵璧正在浴桶里闭目养神，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匆匆走近，来人进房后毫不避讳地绕过屏风，随手抓过一条布巾直向他走来。
「明尊特地来伺候本侯沐浴？」薛灵璧眉眼含笑，刚才心里那点焦躁在见到来人的瞬间已经烟消云散。
冯古道闻言故意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欠身道：「不知这水温侯爷可满意？」
「你自己过来试试便知。」薛灵璧朝他勾了勾手指。
冯古道还没走到浴桶边便定住脚步，只见薛灵璧双臂倚着浴桶，任一头乌丝垂肩而下在水里悠悠荡荡，肌肤在水光映衬下更显光滑白皙，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在水里若隐若现，原本就明艳的容颜因为浸泡热水的关系越发白里透红妩媚动人。
冯古道默默地咽了口口水，每回看薛灵璧沐浴他难免会见色起意地冒出关于美人出浴的各种遐想，只是说不得罢了。
而今不但说不得，他还得努力抹去脑子里那些从来没机会身体力行的绮念，只因纪大门主方才要求他今晚务必要带美人一起用晚膳，此刻说服美人出席绝对比遐想美人出浴来得重要。
他正琢磨着要如何开口，薛灵璧猝不及防地伸长手臂将他圈了过去，迅速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想与他温存的渴望在灼热视线里表露无遗。
冯古道双手抵在浴桶边拼命稳住身体不让自己栽进去，目光不断游移努力避开眼前娇艳欲滴的双唇，为了抵抗诱惑他只好煞风景地开口道：
「今晚是纪门主与暗尊的饯别宴，侯爷与我一同出席可好？」
薛灵璧听了果然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觉得我会想去？」
「不想。」冯古道很快答道。
「那又何必问我？」薛灵璧挑眉。
「因为纪门主说，若我们不方便出席的话，他只好延后饯别宴，晚几天回辉煌门了。」冯古道苦笑。
「......」薛灵璧恨恨地握紧拳头。
「长痛不如短痛，就忍这么一次吧！我们也差不多该准备过去饭厅了。」冯古道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布巾递出去。
浴桶里的美人闷不吭声一脸怒意，半晌后终究还是接过布巾忿忿然起身。
自从纪门主送来今晚的菜单后，无回宫的厨房便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小玉厨娘卯足了劲施展拿手绝活，领着厨房里的一干女眷硬是将菜单上的美食一一实现。
因此当冯古道与薛灵璧终于姗姗来迟时，饭桌上早已摆了不少佳肴，纪无敌和袁傲策也已经吃得满嘴油光。
「阿雪，你终于来了！」纪无敌抬头见到薛灵璧立刻露出一个满嘴食物的笑容，开心地拍着身旁的空位道：「快坐下，我等你好久了！」
薛灵璧默然而立，他只恨这圆桌不够大，四个人怎么入座不是坐纪无敌对面就是坐纪无敌旁边，哪个位置他都不乐意。
正在大啖香菇的袁傲策横了纪无敌一眼，瞬间将纪无敌连人带椅挪至自己身边，留出桌边大半空位。
「阿策还是这么爱吃醋。」纪无敌笑咪咪地扒了一口饭。
冯古道趁机拉着薛灵璧在另一头坐下，目光将桌上菜色巡梭了一遍，不禁暗道厨娘今日可是大显身手了，这桌菜简直可以媲美魔教年夜饭的阵仗。
粉蒸排骨、凉拌藕丝、糖醋鱼、烤山鸡、豆腐镶肉......当然还有袁傲策爱吃的香菇菜心、香菇炒香菇、香菇鸡汤和鸡蛋比西红柿还多的西红柿蛋汤。
桌上还留着些许空位，菜显然还没上完。
果然不久后一盘茶香扑鼻的龙井虾仁被端上桌，冯古道看着那衬托粉嫩虾肉的褐绿茶叶突然心疼了一下，那不是薛灵璧先前从云南侯府带来的极品明前龙井吗？他一直省吃俭用地喝着，而厨娘就这么大手笔的拿来入菜了。
美食当前，四个人又难得同桌用膳，气氛却是沉闷诡异。
只有纪无敌因为终于一偿宿愿吃得最欢，他一面将各盘里的香菇夹到袁傲策碗里，一面将目光紧黏在每道菜都只浅尝几口的薛灵璧身上。
「阿明真是好福气，可以天天对着大美人吃饭。」纪无敌突然咬着筷子羡慕道。
薛灵璧闻言立刻黑着脸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吃饱了。」
「侯爷再坐一下吧，这龙井虾仁用的是山涧溪虾，鲜甜爽口，你尝尝看。」冯古道扯住他衣袖陪着笑脸道，又夹了几只虾仁到他碗里。
「阿雪别急着走啊！我点的好菜还没上完呢，没吃到可惜！」纪无敌也拼命留客，嘴里的一颗饭粒喷得老远，让勉强坐下的薛灵璧又觉得如坐针毡。
「你嘴巴上的封条呢？」袁傲策冷眼看着纪无敌。
「刚才被你亲掉了，而且吃饭时没办法贴封条。」纪无敌答得毫无愧色理所当然，无视袁傲策射过来的凌厉目光。
袁傲策被无视的目光兜了一圈最后落在冯古道身上，突然冷声道：「我桌上那迭教务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还怕暗尊不放在眼里。」冯古道报以微笑，施施然地端起碗来喝鸡汤。
袁傲策正要开口抱怨，便见厨娘又端着托盘过来了，上来的是一素一荤两道菜，一盘是腌制的白菜，另一盘则是香酥金黄的烤猪。
冯古道见到那两盘菜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敢望向薛灵璧，只恨不得方才没拉他回来坐下。
「厨娘真厉害，咱们上次去开封三味楼无缘尝到并称双绝的甜菜与烤猪，现在终于有机会一饱口福了！」纪无敌兴高采烈道，厨娘摆好菜盘后笑嘻嘻地欠身告退，今晚纪门主点的菜总算是全部上完了。
厨娘刚离开，薛灵璧随即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人，瞬间连背影都看不见。
冯古道只得跟着放下筷子，站起来苦笑道：「我过去看看。」
「你是故意的吧？」袁傲策等冯古道走远了才问。
「我只是想吃甜菜与烤猪。」纪无敌的表情很无辜，先尝了口甜菜后赞道：「果然甘甜爽脆，阿策也尝一口。」
「你明知他们在三味楼时......」袁傲策欲言又止，眉头微蹙。
「我本想让他们鉴定一下厨娘做的跟三味楼卖的味道是否不相上下，谁知他们就这么走了。」
纪无敌满脸遗憾，夹起一块烤猪放到袁傲策碗里道：「阿策我们要趁热享用，凉了味道就变了。」
（待续）
2017/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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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饼大的败絮实体书番外"来者不是客"里有再提三味楼，这篇同人的时间点是定位在那篇番外之前。纪敌敌好难驾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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