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春日常（六）
又一篇忘記搬過來的妙春日常ｗｗ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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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春日常（六）
睥睨山的春天一向来得晚，日子偶有回温，但大多是阴霾沉沉，接续寒冬尾声的料峭春寒。
山野沉寂，草木未发。这般清冷寂寥的冬末春初，在花匠回来睥睨山后有了些许改变。
最显而易见的变化就在无回宫的花园。经过花匠的巧手照料，花草们开始展现生机，抽了新芽，长了花苞，花园一天天地热闹缤纷起来。
这天，早春的嫩阳怯怯地在云后露了脸，睥睨山于是有了一片难得的晴暖。
端木回春捧着公文从议事厅走回自己书房，途经花园时不禁停下脚步，驻足廊边观赏春阳下百花争妍的锦绣风光。
自从花匠回来后，感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
无回宫外的景观不一样，议事厅内的气氛不一样，连经常缠在身边打扰自己工作、黏得像狗皮膏药似的那个人也......
端木回春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随即迈开步伐走向书房。姬妙花没黏在身边的时候，正是处理公务效率最好的时候，他怎能蹉跎这样的宝贵时光？
日头缓缓走到天空中央，一个上午转眼过去。端木回春满意地搁下手中的笔，将处理好的几迭公务落个整齐。
像是算好了时机，那道熟悉的白影也在此时晃进书房里。
「亲亲。」姬妙花贴了过来，将手里五颜六色的一捧花轻轻抛起，落花缤纷，全洒落端木回春桌上。
「这是？」端木回春有些讶异，仰头问他。
「人家为亲亲采来的，好看吧？」姬妙花一脸等着被赞美的表情。「因为亲亲一直忙着工作没空出门赏花，我干脆就把花带过来给亲亲赏。」
摊在眼前的花朵娇艳芬芳，但端木回春却无心欣赏，反而蹙著眉问道：「你该不会是从花长老的花园里采来的吧？」
「正是。」姬妙花点头。
「花长老没拿锄头追杀你？」端木回春挑眉。无回宫上上下下都知道那些花是花匠的宝贝，谁敢偷摘谁就等着被剁手指。
「没有。」姬妙花摇头，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是花长老让我摘的，她说只有我可以摘，爱摘几朵就摘几朵。亲亲喜欢吗？」姬妙花黏在恋人身后问道，一只手悄悄环上恋人腰际。
「嗯。」端木回春拿起一朵粉红杜鹃细细端详，表情却是若有所思。
怎么......感觉连花匠也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
翌日，阴晴不定的春天吝啬地收回暖阳，阴沉的天空飘起小雨。
姬妙花又是一早就不见人影。
端木回春心无旁骛，工作效率奇佳，一个上午就将平时需要花费整日时间的教务解决完毕。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想好好歇息一下，但转头瞧瞧异常安静的书房，心里不知为何竟有点烦躁。
他闷闷地走到书架前，随意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又放了回去，再抽出一本翻翻，再放回去。这样重复了七、八次之后，姬妙花突然一阵风似地刮进书房里。
「亲亲。」他柔软的呼唤里带了几分哀怨。
端木回春转身就迎上恋人一脸委屈的表情。
「亲亲，我听说了，你曾经为明尊画过画像。不但正面反面都画了，还说如他这般人物再画两次也不嫌多......」姬妙花幽怨地控诉着：「可是亲亲一次也没画过人家。」
「这个......」端木回春准备要解释，但是在解释之前他念头一转，先问道：「你去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姬妙花愁眉苦脸道：「是花长老告诉我的。她说她久驻京城，你当时去京城见明尊送画像的事她一清二楚。」
又是花匠......端木回春微微皱眉。这事情她或许一清二楚，但显然没有跟姬妙花交代清楚。
「我画的人并不是明尊，当时我只是配合明尊的计划，画了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去帮他误导雪衣侯罢了。」端木回春无奈地解释道。
「真的是这样？」姬妙花狐疑地眨了眨眼睛。
「你这是宁可相信花长老也不愿意相信我？」端木回春瞪着恋人，心里微妙地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不快。
「我当然是相信亲亲。」姬妙花马上有了明智的选择，自信满满地做出结论：「我就知道亲亲心里始终只有我。」
「我那时根本还不认识你。」端木回春一本正经道。那年冬天，他在江湖人眼中还是背负着与蓝焰盟勾结罪名的栖霞山庄少庄主，只能暗地里为明尊办事。
「呀！人家如果早点认识亲亲的话，才不会让亲亲送假画去雪衣侯那里冒险，明尊也太不顾亲亲的安危了。」姬妙花皱着眉头不满道。
「我不是去冒险，我是去还明尊的恩情。」端木回春正色道：「况且明尊也能保我全身而退。」
「唉，谁叫我家亲亲这么重情重义，但是从今以后亲亲不许画别人，亲亲之后画的人只能是我。」姬妙花霸道地说完，瞬间身形一晃，噘着嘴朝他贴了过去。
端木回春不置可否地扬起嘴角，没有拒绝恋人的热情拥抱与凑上来的双唇。
改天来画张姬妙花吧，端木回春在心里暗忖。
不知道姬妙花会希望自己画他俊美英挺、神采飞扬的样子？还是画他睡着后带着稚气、毫不设防的模样？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这几日姬妙花不在自己身边时，都是去了哪里......
但是端木回春想归想，终究没有问出口。
冷风飕飕，大清早就下了一场小雪，冬日用窜入骨子里的寒意证明自己还没走远。
端木回春起身关窗，回头坐下后却只征征地望着案上教务。这半日下来，他发觉自己经常走神，看完的公文居然还不到平日的一半。
他暗暗叹了口气，放下笔，取过桌边的暖炉握在手里。这样的天气对习武之人并不难捱，难捱的是内心升起的阵阵凉意。
这么冷的天，姬妙花竟没赖在他书房里嚷着要给他温暖。
他不想胡乱猜测姬妙花又是去了哪里，但胸臆间总像梗了一块石头，沈甸甸地不太舒服。
直到正午时分，姬妙花才施施然地走进端木回春的书房。
「亲亲你瞧，人家漂不漂亮？」他兴高采烈地挨到恋人桌边，指着自己的脸道。
端木回春抬眸，只见姬妙花俊美的脸上揉了一层淡淡胭脂。他白衣素颜，没上粉的白皙脸庞单单擦了这点颜色便显得美艳异常。
「你......」端木回春先是一愣，然而随即心里一沉，冷声道：「你方才是去花匠那里？」
「亲亲好聪明。」姬妙花笑嘻嘻道：「花长老说这是京城今年最流行的颜色，她特地让我试试，亲亲说好不好看？」
「你过来。」端木回春沉声道。
姬妙花乖乖地把脸凑过来，对端木回春抛了个媚眼道：「亲亲是想要亲人家吗？」
端木回春一言不发，伸手托住姬妙花下巴，倏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绢用力擦掉姬妙花脸上的胭脂。他动作有些粗鲁，擦得姬妙花皮肤生疼。
「亲亲不喜欢吗？」姬妙花可怜兮兮地摸着脸道。
「不喜欢。」端木回春擦完后扔下手绢，冷冷地望了恋人一眼，又道：「非常不喜欢。」
湿冷了几日，春天突然又重返人间。
花匠一早就朝气蓬勃地在花园里跟几位弟子切磋武艺。
算算日子，她回来睥睨山已近一个月，再过几天就要启程回去京城了。她见今日天气好，一时兴起便抽出锄头想要活动活动筋骨，于是几位弟子轮番上阵跟她过招，但一个个都很快败下阵来。
「花长老身手不错呀。」姬妙花不知何时冒出来，摸着下巴笑吟吟道。
「不用奉承我。」花匠拍了拍裙子，摇头道：「想当年，我们三大长老两大护法一百教众围攻你，还是眼睁睁看著你将我们家端木长老给劫走了。」
「哈哈，你们以众暴寡，更能凸显我对亲亲不离不弃的决心。」姬妙花想起往事，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瞇了眼。
花匠突然朝姬妙花眨了眨眼，微笑道：「我今日突然想要回味一下西羌武功，还请峰主赐教。」
姬妙花心神领会地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解下腰间银链。但他不急着出手，只将链子松松地绕在手腕上。
「那我就不客气啰。」花匠先发制人，瞬间抡起锄头就往姬妙花头上砸。
姬妙花咧嘴一笑，脚跟一转轻松避开，顺手给了一掌将锄头反推回去。花匠借力一翻，眨眼间锄头又来到姬妙花面前。
尽管花匠来势汹汹，姬妙花依然悠哉地只将银链绕在手腕上，他光用单手就轻巧拆解花匠的攻势。花匠却是卯足了全劲，她深知姬妙花武功之高，于是招招狠辣不留余地，将一把锄头舞得杀气腾腾虎虎生威，总算在近三十招时逼出了姬妙花的银链。
姬妙花银链一出，花匠只觉面前银光满天，链子如蛇般灵活舞动，飒飒地带着风，瞬间又罗织成网，堵住了去路，她扭身后掠，换个角度重新切入。
花园里只见链子与锄头在空中频频交击，不时飞溅出点点火花，惊动了不少魔教弟子前来围观。切磋武艺的两人见围观人数越多，打得越是轰轰烈烈，酣畅淋漓。
就在姬妙花与花匠你来我往打得正酣时，斜地里突然杀进来一柄白玉扇，唰地一声挡下了银链，击退了锄头。
花匠猛地一个翻身，随即跃出战圈之外。
她笑瞇瞇地倚着锄头整了整头上鲜花，看着端木回春咄咄逼人地继续挥扇攻向姬妙花，自己却是一派置身事外的模样。
「亲亲。」姬妙花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他方才凌厉的气势全不见了，面对端木回春连绵不绝的攻势，他彷佛毫无招架之力，左躲右闪地就是不肯还手，最终被扇子逼得连连后退，直抵角落。
「亲亲。」姬妙花讨饶似地，又柔柔地唤了一声。终于轻轻甩出手中银链，却在链子绕上端木回春的手腕后随即松了手。
端木回春纵身后掠，转眼就将姬妙花的银链整条抽去。如此轻易得手似乎让端木回春愣了一下，但他随即手腕一翻，将银链甩出缠上姬妙花腰间。姬妙花见状不但不躲，反而故意将双手往前伸，让自己的手腕也被链子绕了进去。
一时间，被绑的勾着嘴角，脸上隐隐闪烁着喜色；绑人的反而蹙眉抿嘴，一脸怒意。
就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的当下，端木回春扯着银链的另一头，像牵着束手就擒的犯人似地，拉着姬妙花朝花匠走去。
「亲亲别生气哦，人家和花长老只是在切磋武艺罢了。」姬妙花顺从地跟着走，一边微笑着，光明磊落地解释。
端木回春没理他，望着花匠的眼神却是有些复杂，最后只开口淡淡道：「花长老请自便，我们先告辞了。」
花匠就等这句话，立刻笑盈盈地朝他们俩摆手道：「快点回去，你们慢慢玩啊。」
她话还没说完，端木回春已经抓着姬妙花腰际腾空跃起朝挽春山庄掠去，顷刻间两人就不见踪影。
花园的另一头，莫琚正闻风赶来。他急呼呼地，人还未到就先嚷着：「花长老，我听教众说妳跟姬妙花打架了？」
「你晚来一步，已经打完啦！」花匠随口答道。她扛起锄头准备走人，忽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只有前暗尊和前明尊会玩束缚啊......」
花匠离开后，先前看热闹的教众们都跟着散了，留下莫琚纳闷地抓着头疑惑道：「玩什么束缚？」
倒春寒一走，被冻住的花草树木再度苏醒，睥睨山上的春色又逐日明媚起来。
这几日，议事厅内的例行会议端木长老经常无故缺席，无回宫内也难得见到姬妙花的身影。
很讲义气的花匠决定好人做到底，自动将端木长老原先负责的教务全包揽过来。
然而她也才帮忙了三天，就在各种繁琐教务的纷扰下确定自己不适合如此枯燥乏味的工作，还是赶紧回京城去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在离开睥睨山之前，她还有件事必须要亲自确认一下。
于是就在花匠决定起程的那天清晨，她很难得地出现在通往挽春山庄的木桥上。
姬妙花早早就听见动静，披着外衣从屋里跃了出来。
「端木长老呢？」花匠一见到姬妙花便神采奕奕地嚷道。
「嘘。」姬妙花迅速比了个手势要她小声一点，压低声音道：「亲亲还在睡觉，别吵醒他。」
花匠噗哧一笑，悄声道：「知道了，瞧你宝贝的。我的办法效果不错吧？」
她指的自然是两人故意在端木回春面前过从甚密的效果。姬妙花果然含笑点头道：「多亏花长老，我头一次知道我家亲亲的占有欲这么强。」
花匠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道：「这几日你们都在忙些什么？」
「妳猜。」姬妙花一脸神秘。
花匠听见自己的口头禅，不由地眼睛一亮，道：「我猜端木长老终日守着你，寸步不离。」
姬妙花笑了，脸上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得意道：「亲亲这几日黏我黏得可紧了，还为我画了画像。」
花匠掩着嘴轻笑。深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她，终究还是憋不住好奇心问道：「那画像如何？可以让我瞧瞧吗？」
「不行。」姬妙花突然双颊飞红，捂着脸羞涩道：「亲亲说那张画不能外传，只能我跟他自己看。」
「这样啊......」花匠对于画像不能外传的原因大抵上心知肚明，她虽有些遗憾却也不强人所难，只故意撇嘴道：「多亏了我，峰主才终于求到端木长老的一张画，你可知中原人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当然知道。」姬妙花点头，面色一整，诚心诚意道：「将来花长老若是被明尊派驻西羌商行，本峰主定让门下弟子前去鼎力相助。」
「别诅咒我，我才不想去那么偏远的地方。」花匠蹙着柳眉瞪他，随即又道：「不如这样吧，你让门下弟子去搜集些西羌的奇花异草送过来，我正有兴趣见识见识。」
「这个简单。」姬妙花点头应允道：「我这就传令他们去办。」
花匠见心事已了，便道：「我得赶在明尊来信催促前回去京城，即刻便要启程。」
「呀，马上就要走吗？」姬妙花惊讶道：「可是亲亲还未跟花长老道别呢。」
「他出来了。」花匠指着姬妙花身后笑道。
姬妙花回头，看见衣衫整齐的端木回春远远立在门口，似乎正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走过来。
「唉，谁让我家亲亲这么腼腆可爱。那天他知道花长老的真正用意时，那反应真是啊......唉呀，怎么形容呢......总之，实在叫人爱到心坎里了。」姬妙花一脸甜蜜地吃吃笑道。
「够了够了。」花匠摆出一副难以消受的表情，她潇洒地朝端木回春挥挥手，又对姬妙花交代道：「好好照顾我们家端木长老，我这就告辞了。」
花匠一走，姬妙花立刻纵身回到恋人身边，冲着他脸颊响亮地亲了一记，笑道：「亲亲今日怎么这么早起？」
「我肚子饿了......」端木回春坦然道，想了想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姬妙花眨了眨眼睛道：「花长老今日要回京城了，她特地来交代亲亲要把我绑紧一点，免得被别人觊觎走了。」
端木回春从鼻间冷哼了一声摆明不相信，脸上却想起什么似地微微一红。姬妙花伸手搂住他，笑嘻嘻道：「今生今世，人家心里只有亲亲，身体也只归亲亲享用，亲亲就别吃醋了。」
「谁说我吃醋了......」端木回春嘀咕着挣开他，心里挂记着厨娘的早膳，迳自往无回宫走去。姬妙花笑着跟上前。
他们并肩走着，山径两旁已是草木扶疏，绿牙点点，春风拂面寒气尽去，春花摇曳满脸笑意。
2018/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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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从乍暖还寒到春暖花开，妙春是我心目中最属于春天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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